作者: frets (frets) 看板: movie
標題: [討論] 霸王別姬 - 成就最高藝術境界的悲劇性格
時間: Tue Jul 17 22:18:09 2012
打從小豆子能唱戲起，就被真有專業嗅覺的引薦人老那相中，看出了其天資
的不凡：「這孩子有點意思」。到其成了名角程蝶衣，被有深厚文化底蘊的
雅痞袁四爺讚譽有加，甚至到後來連在中國燒殺擄掠的日軍官員也願意為他
脫下手套鼓掌致意; 好比二戰中倖免於被摧毀的巴黎，如臻化境的藝術境界
正是人文資產的具體化身，在人類文明的瑰寶面前，即便是窮兇惡極的侵略
者，也要敬畏三分地欣賞這種震懾人心的美麗，不敢造次。
而電影引人入勝之處正是：透過程蝶衣的成長過程，揭示了他達到極高藝術
成就，背後的人格特質。
小豆子的母親是窯姐，從小應該生長在女多男少的環境，在這樣環境下生長
的男孩，總容易比起一般男孩來得敏銳細膩些，且在思想某方面較早熟，從
小豆子充滿靈性的眼神中，可見一斑。然第一次小豆子與母親在劇班中見到
小石頭，小豆子側視著小石頭，顯現出了他內心的害羞謹慎與孤高，而這份
孤高，正是小豆子人格特質中的主幹，之後的角色心理描寫，也都一再地體
現了這樣的個性。
但是在思凡橋段的戲，就算是因為孤傲加上鑽牛角尖，也說不通為何他會像
是鬼打牆一樣就是不肯說出：我本是「女嬌娥」。且這段落裡，已成長至青
春期的小豆子從眼神中透出的思路清晰、慧黠靈巧，都不像是著了魔那樣沒
來由的在這邊反抗，且他感受到其他學徒被體罰的恐懼，也是清晰而千真萬
確的。到底是甚麼原因，會讓他即便在強大恐懼的威脅下，還能如此抗拒這
句「女嬌娥」?
小豆子是個從小就相當孤高的孩子，這樣的人，對他而言，最大的恐懼，往
往不是皮肉之痛，而是失去尊嚴的羞赧，從他被師傅打死都不求饒、賭氣手
毀了不唱戲也無所謂，都可以看出這種人格傾向; 因此，對他來說，唯一能
夠凌駕強大皮肉恐懼的，就是讓他失去尊嚴。也就是：我本是「女嬌娥」，
這句話是他最大的恐懼，最赤裸的羞恥。
而這句話會成為羞恥與恐懼的原因，只有一個可能：就是對小豆子而言，它
是 "一句實話" 。
小豆子應該從小沒有父親，也沒有男性典範，在生長環境中，很容易以女性
為學習對象，外加他可能先天上本來就有同性戀的人格特質，整個心理狀態
很可能都比較傾向於喜愛男性，這點從他不同於一般男孩的眼神，還有對於
師兄不尋常情感，都足以為證。
到了青春期的小豆子，早熟的情感意識已然茁壯而清晰，他應該清楚的體認
到了自己對於師兄的深厚情感是怎麼回事，但可能卻又不希望因為這樣的情
感，把自己定位為女人，但另一方面，他在內心深處卻應該清楚明白：其實
自己的情感原型，正是一個女人!!
也許正因為他有這樣清晰的自我認知 (喜愛同性，不認為自己是女性，但又
知道自己的情感模式是女性) ，所以承認自己內心情感 (間接認同自己是女
人) ，成了他最大的羞赧; 而思凡的台詞，正刺中了他自身最大的性別定位
矛盾與恐懼。
也許旁人會想，只是一句台詞，念過去就好了，怎會與自己內心的意識有如
此多層次的糾葛？但對小豆子而言，他應當深切地明白：所謂唱戲，就是唱
出自己內心最深的意識情感 (這也正是他天份的證明) ，容不得半點虛假;
正因為如此鑽牛角尖地誠實，讓他成就了藝術最高境界，卻也成就了自己的
悲劇宿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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◆ From: 118.171.101.190
推 AMDKX:別流連歲月中 我無意的柔情萬種 07/17 22:23
推 riceburger:寫得真好。 07/17 22:36
推 a9a99:張國榮沒因此奪下金馬獎很可惜 07/17 22:41
推 alelsie:張國榮五次入圍金馬男主角都鎩羽而歸...真很可惜 07/17 22:45
推 a9a99:張國榮那一次的男主角是誰? 聽說張國榮很介意沒拿下金馬獎的 07/17 22:53
推 dynex10498:我當初看的時候還搞不懂,有什麼好念不出來的,原來如此 07/17 22:53
推 godssun:這部是我第一次看到大排長龍排隊買票盛況的電影，在當時真 07/17 22:53
→ godssun:的很少見，而且片算長了 07/17 22:54
推 angel61268:不瘋魔不成活阿...真的很可惜沒拿金馬獎... 07/17 22:58
推 NANAer:霸王別姬那一次好像是輸給成龍 07/17 23:00
→ NANAer:記得張國榮在坎城拿影帝的呼聲也很高，但因為得獎的那位不 07/17 23:01
→ NANAer:太有機會再入圍，所以最後坎城影帝沒有給張國榮 07/17 23:02
推 tabbletennis:不能認同你更多了 07/17 23:05
推 liao4767:那一次輸給南海十三郎嗎? 07/17 23:11
推 NANAer:一直覺得哪裡怪怪的，突然想到這部片根本沒有參加金馬獎 07/17 23:16
→ NANAer:是政治因素 07/17 23:16
→ NANAer:這片當時在二岸三地都不被禮遇，倒是外國人給了很多肯定 07/17 23:17
→ frets:樓上訊息無誤~ 記得當初去電影院看 竟然有 "中場休息".. 07/17 23:29
→ frets:張國榮演活了這個角色 代表他也早已超越自身的意識恐懼 07/17 23:33
→ frets:(或著根本沒有這層恐懼?!) 應該是前後無人華語電影演出了.. 07/17 23:34
推 Heatherting:真的寫得好深刻!! 推推 07/17 23:40
推 linche:哥哥最後不敵自己的心魔,真的令人懷念他的身影Q-Q 07/18 00:05
推 Gronkjaer:推人格詮釋！ 07/18 00:08
推 uangxchia:這部片根本沒參加金馬吧 07/18 00:12
推 sister4949:推~ 07/18 00:47
→ piercepaul: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風雨 07/18 00:54
推 gn02174082:只能推這部神作和神般哥哥 07/18 01:01
推 pptuser:這部劇本真的好看 去年重看了藍光 原po怎麼會突然看這片? 07/18 01:08
→ pptuser:少年小樓後來演了後宮甄嬛傳的康公公 大概都認不出來了吧 07/18 01:09
推 wei687ya:不瘋魔，不成活。 推哥哥，推霸王別姬 07/18 01:20
→ frets:看了2F的文章有所感觸 就又看了一次 當初是去戲院看的 07/18 01:54
→ frets:前前後後看了幾次 真的已經數不清了∼ 07/18 01:55
推 vivianado:好文阿，當初看也是不懂他的心境 07/18 02:00
※ 編輯: frets 來自: 118.171.101.190 (07/18 02:41)
推 shenasu:這個剪超好 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rJWF6sxstUE 07/18 02:52
→ frets:感謝樓上分享 小豆子聽到霸王別姬故事 痛哭流涕 甚至自摑掌 07/18 03:02
→ frets:代表他完全體會了這個故事的情感 甚至把自己投射成虞姬 07/18 03:04
→ frets:認為自己對霸王(師哥)不忠而有所連累 所以羞恥而暗自摑掌 07/18 03:0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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